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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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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媺嘴角一翹:“夫人可是為了我妹妹的事兒來的,她年紀小便是用錯了藥也不是有意的,況且也是您點頭應允的,萬不能出了岔子便一頭全怪在六妹妹頭上。”

“怎麽會呢,我今日來是想見見六姑娘,不知可否?”年氏被沈媺一頓搶白,臉色便有些不好,她也是正經有誥命的官家夫人,被這麽一個小丫頭嗆聲,心中是有些惱怒的。

周氏本就討厭年氏,如今聽她意思是故意來找茬兒的,更是拉下了臉,冷喝道:“見六姑娘作甚,你是打算將人扭送到官府去嗎?我看誰敢!”

她便是再不待見沈謠,那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便是自己掐死,也容不得別人指摘。

年氏聽著話聲不對,急道:“這話是怎麽說的,我何時說過要為難六姑娘了,我只是有事……”

“來人啊,送客!”周氏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兀自起身離開。

沈媺蹙了蹙眉,她可不想事情這麽快結束,正主兒都還未出場呢。

“母親,您若此時離去,外面的人定要傳咱們國公府與武安侯府交惡,有損您的名聲,不如將妹妹叫來賠個不是,縱使武家姑娘有個好歹,咱們也不至於做那惡人,旁人也只會誇您深明大義。”沈媺連忙上前幾步,在周氏身側低聲道。

周氏這才頓住腳步,心道若是此時自己只顧著護住沈謠,倘若武家那丫頭是個命短鬼,世人豈不是要說她教女無方了,這可萬萬使不得。

“去將六姑娘叫過來。”周氏對身旁人低語了幾句,慢下腳步對侯夫人年氏道:“你且稍作休憩,我已命人請六姑娘過來。”

國公夫人的這番變臉將年氏將要出口的怨氣憋在喉嚨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張臉是青紅交接,緩了許久才將這股不忿之氣咽下,卻是懶得再和周氏多說什麽。

沈媺借著更衣的名頭,出了花廳。

“將這東西交給寶瓶,且與她說讓六妹妹不必著急,收拾妥當了再來。”沈媺從荷包裏挑揀出幾枚珍珠遞給翠屏,又低聲叮嚀了幾句。

翠屏對這檔子事兒輕車熟路,便是沈媺說得含糊,她也聽得明白。想必自家姑娘是想讓六姑娘惹國公夫人嫌,但又怕她知道來的是武安侯夫人,知曉原委後托病不來。

只是看著手中的珍珠,她有些為難,夫人跟前的丫頭那都是見過世面的,即便寶瓶只是個二等的丫頭,平日裏也被出手闊綽的國公夫人賞賜了不少好東西,這幾枚成色尚好的珠子怕是並不能打動她,她有些為難,若是辦不好事兒,回來八成又要挨自家姑娘的罵。

沈媺自是看見翠屏的神色,收緊荷包後想了想又從裏面取出十兩銀子遞給了翠屏,心中卻罵道:養不熟的狗東西。

翠屏這才笑吟吟地收進袖中,笑道:“姑娘您就等著看好戲吧!”她心中思量著,待會兒將東西給寶瓶時,自己私自扣下一顆珠子也是不礙事兒的。

寶瓶人未到紫藤院便被翠屏追上了,兩人一番嘀咕,待翠屏將東西塞入寶瓶手中,寶瓶臉上便掛上了喜色,“且叫你家姑娘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那不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頭翠屏嗎?”沈慧遠遠瞧見連廊處站著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兩人獐頭鼠目的樣子讓人一見便心生厭惡。

她最是瞧不上沈媺的那些小心思,尤其這些年老是在母親身旁攛掇,周氏幹得好些糊塗事兒都脫不了她的幹系。

最近又不知怎麽地與沈謠不對付,整日裏酸言酸語聽得人心煩。

花廳。

周氏不停擡眼看向門口,神色已有些不耐煩。

沈媺察言觀色,對身旁的丫鬟說:“你去看看六姑娘來了沒?”

丫頭領命離去,又是一盞茶工夫,遣去的人卻遲遲不歸。

“母親,怕不是六妹妹又病了?”沈媺聲音低柔,但語氣中明顯透著質疑。

周氏想到小女兒很可能以生病為托詞不見,便是她這母親的命令也當作耳旁風,怠慢至此,可有將她這母親放在眼裏,越想越氣,桌子一拍便道:“我倒要看看她多大的架子,去紫藤院。”

話音方落,門外便裊裊婷婷走來一行人,為首二人並行,一明艷一清麗,艷者如桃李,冷者若冰雪,遠遠瞧去倒似日月同輝,正是世上最好顏色。

周氏一半的怒氣在瞧見長女殊麗的容色時便消了一半,再瞧見年氏臉上的羨慕之色,心中不由又得意了幾分。

“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母親生氣了?”沈慧眼中帶笑,明媚的笑顏極具感染力,禁不住帶動她人的笑意  。

“還能有誰!”周氏的眼風掃了一眼她身側的沈謠,見她淺黛雙彎,哀思凝滯,形容憔悴,倚在身旁嬤嬤身側,頗有些弱不勝衣,楚楚可憐之意。

沈慧眉眼一橫,瞥向沈媺,“你可是又惹母親生氣了?”

“二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沈媺眸中浮光隱現,欲還嘴,腦海中不由浮現起多年前的一幕。

茫茫的冰雪中,她一腳踩空跌入冰淵之中,徹骨的寒侵入四肢百骸,便是骨頭縫兒裏都是冰碴子。

在她苦苦掙紮求生,命懸一線時,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沈慧披著猩紅的毛領披風站在岸邊靜靜地看著她,直至她徹底昏厥。

雖然後來她知道是沈慧在危急關頭喚來了丫鬟將她從冰湖裏救了出來,可她也永遠忘不了沈慧頭一日在公主府的賞梅宴上笑吟吟地說:“再過幾日便是爹爹的生辰了,若是我也能在冰面上翩翩起舞爹爹定是高興的,可惜我前幾日扭傷了腳,怕是不能冰嬉了。”

回府之後便有丫鬟告訴她府裏的湖面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更有人攛掇她走冰起舞。

這一切也是在病好之後才想通,沈慧之所以害她,怕僅僅是因為自己在母親那裏說了大哥沈翀的是非,挑撥兩人離心之故。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沈媺反駁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裏,後背爬上一股森然的寒意,她雖然恨極沈慧,卻也怕得要死。

她婉媚一笑:“姐姐怎地與六妹妹一道兒?”

言語中不易察覺的顫抖,唯有極為了解她的貼身大丫鬟聽了出來。

沈慧並不理她,只是看向周氏,笑吟吟道:“方才見到母親身邊的朱嬤嬤便問了幾句,得知有貴客到府便一道兒跟來了。”

兩人一並向年氏見了禮,後者見到沈謠,臉上露出幾分喜色,這才說道:“今日冒昧叨擾,實在是迫不得已。”

周氏嘴角露出譏嘲的笑,“人已經來了,你有何話盡管說,不過我醜話說在頭,你們侯府對不起在先,便是阿謠有何錯處也是救人心切。”

自己的閨女便是再不好,也輪不到旁人指摘。

沈媺心中冷笑,今日武安侯府夫人找上門來,魏國公府六姑娘的名聲算是毀了,名門望族之女名聲大於命,一旦有了瑕疵便再無出頭之日。

“夫人嚴重了,我今日來是有求於六姑娘。”年氏有些羞愧道:“昨個兒我家丫頭吃了六姑娘開的藥已是好了許多,今個兒還需六姑娘到府上覆診。六姑娘救命之恩,我侯府銘記於心,他日必當重謝。”

年氏說罷,屋中幾人臉色各異,尤其沈媺驚疑道:“她不是把藥都吐了嗎,怎麽就好了?你怕不是故意將六妹妹哄騙至府上好發難?”

“沈三姑娘怎知我家妍兒將藥都吐了?”年氏心中不悅,這才過了幾時,外人竟然打聽到她府上內宅之事了,這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昨個兒夜裏她守了一宿,生怕武清妍出事兒,好在雖然吐了藥,但大夫診過後卻說有救了。

沈媺尷尬不已,“我只是聽別人說的。”

畢竟是有求於人,年氏並沒有繼續追究是聽誰說的,反倒是巴巴地瞧著沈謠,誠懇道:“不知六姑娘意下如何?”

周氏楞了半晌才回過味兒來,趕忙道:“她一個小丫頭哪裏比得上宮中太醫,你還是另求他處吧。”

年氏神色一變,慌忙道:“先前是我不對,求夫人看在我家老爺的面兒上,讓六姑娘隨我去吧。”

沈謠是有些猶豫的,原本覆診她是該去的,但她昨個兒已有不好的預感,春夏之交,她身子便有些不好,這幾日裏困乏無力,怕是又要久臥床榻。

“母親便應了吧,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雖不是正經的大夫,既已插手,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沈謠難得見到這樣的病癥,一時也放不下,終是應了。

周氏明顯有些不悅,沈慧適時出手,周氏這才應下了,臨去時還瞪了沈謠一眼。

奈何沈謠是個榆木疙瘩,完全接收不到周氏的怨懟眼神。

沈慧放心不下,隨著一道兒去了武安侯府。

武清妍懨懨地躺在床上,見到沈謠眸中露出一絲光亮。

昨日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她被人封在密閉的盒子裏,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逼仄的狹小空間裏,每一次喘息都逼近死亡,無以言喻的悲愴與恐懼令她無處藏身,指尖劃在黑暗中發出喑啞的怪聲,留下一道道抓痕。

黑暗中似有蟲蟻慢慢逼近,在她的皮膚上緩緩爬行、啃噬……

她忽然就不想死了,她想念她的母親,想念哥哥,甚至於害她至此的姐姐……

歇斯底裏的掙紮與哭喊,在漸漸稀薄的空氣中絕望,他的心已經滑向黑洞洞的深淵。

光,破曉之光,便是這樣突兀的毫無征兆地闖了進來,她拉著她的手,柔聲道:“跟我走吧。”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可以劈開她周邊的黑暗。

沈謠的兩指落於武清妍纖細的腕間,淺談的眉角輕輕蹙著,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露出幾分柔婉的笑,“你且放寬心,若是調養得當,下月的端午咱們還能一起看南湖的龍舟競渡。”

“真的嗎?”武清妍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胭脂色,飛快地看了一眼沈謠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沈謠怔了一下,笑道:“樂意至極。”

無怪乎沈謠怔忪,實在沈謠這人乏味至極,知曉她的人沒幾個願意與她玩樂,平日裏沒有一個朋友,收到這樣的殷切的邀請還是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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